想起了一些旧事。

我不是很喜欢我的高中,我中考那年赶上合校,几所市里几所学校与差校就合并起来,一些学校废掉了高中部,然后高中部的教资就和其他学校合并在一起,独立出一个高中部来。我后来入学的学校——姑且称之为 E 校——由于学校占地狭小,容不下那么多人,于是就新建了一个校区。

我们一开始是借住在本地一中新疆部,住了两年,新校区还没有建好。就在我们都感觉是要在新疆部毕业的时候,学校又让我们搬到新校区住。新校区各种设施都还不完善,常常断水断电,但学校让我们不要乱说。高三的我们都特别不屑。学校拖这么久都没建完,有人说是校领导贪了,又强占了土地不得不各处打点所致,我觉得可能是有理的。

我们是形式上的第一届,但在新校区我们却像是外校生。在我们刚进来的时候,校长说我们是第一届,后来换了个校长,让新的高一去当时未建好的新校区,然后他们就被叫做第一届了。我们呢?当时也有教师反对,新校长也承诺把我们列入校史馆里,但校史馆都还没建,我们走之后谁管他呢!于是我们就尴尬地卡在那里,我们戏称自己是第零届。

高中我也有很多令我印象深刻的老师,我仍然感谢我的高三的数学老师,她让我最后仍然保持了对数学的一点兴趣。高三之前我的数学基本没怎么几个过,但我这个人有一点很怪,就是一个暑假过去,同样啥都没看,我考得就是好点。然后高三第一年考试,我数学就考了全班前十,说来有点不可思议。当时数学老师了解我的情况后鼓励我,认为我不是一时运气好,只要努力,成绩就能保持。其实当时我的考分不是特别高,原因是一个暑假大家都有所生疏,但我还是倍受鼓舞,决定再试一下。后面,在她的教导下,我确实保持住了成绩在这个范围。

另一个我感谢的老师是我高二的英语老师。她是我高二的班主任,她的英语带了很浓重的口语,我英语本来就烂,所以基本上是听不懂的,所以英语课我干脆不听了。高二那一年,她并没有对我多说什么,后来我才知道,她在其他同学排斥我的时候还是站在了我这边。我非常感谢那时候她的支持,假若没有那些支持,可能我的崩溃会来的更早些。

我高中的时候性格是很乖僻的,不是我本性如此,而是从初中时留下的抑郁症的病根在高中生根萌芽。初中毕业的时候并不愉快,我父亲还和老师吵了一架,我本就恶心我的那个初中老师,自此之后更加鄙夷,不愿多看一眼。我抑郁症的问题,那个老师摆脱不了干系,但这是别的话题。刚进高中的时候我本来是理科生,高二的时候转了文科,原因也很简单,学不进去了。但文科后面也学不进去了,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抑郁症的影响,脑袋反应迟钝,像是塞了铅块一样。我的胸口也堵,困,胃口却很大,唯有饱腹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些许满足,但情绪还是长久的低沉。

那个时候我和室友的关系其实都挺糟的,高三的时候稍微好点。我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原来初中的朋友和一个同样有抑郁症的同学。其实现在想来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我当了两年的寝室长,还在班级当过班委。这些职位不仅毫无用处,而且需要处理人际关系,使我本就不稳定的病症变得更加不稳定。频繁与同学接触使得我更为暴躁,到后面,这些情绪成为了双相的先兆。到了高三,我的问题变得极为严重,我已经无法集中注意力了,以前,看一本书对我来说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彼时我经常读了几页就忘了前面。学习真的一团糟,我曾经名列前茅,但如今垫底,甚至本科都有点危险,但我毫无办法。最最糟糕的,我又与同学发生矛盾,这次是我有错在先,对方班里的混混到我们寝室堵门,但那同学自己看不下去了,就把他劝走了。其实这里面有个误会,我那同学解开了,但我没能走过去。剩下的高三时光,我几乎是在这件事的阴影之下,我无法解开这个结,这件事如不断重播的老电影,不停刺激着我的情绪,使我惴惴不安,精神濒临崩溃,但还要装作无恙,直至毕业。可怕的是,高考来了。

高考几乎就是噩梦的开始。第一场就是语文,但我脑子里面什么都被绞在了一起,完全忘了学过了什么,精神异常清晰,我几乎就是意识明确地填了一份垃圾的答卷。第一场很糟糕,我却说不出的通畅,好像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终于要了结了一样。第二场是数学,但题目类型完全不同以往,我心想,完了,他们果然出怪题了。被打乱节奏的我只能勉强答完答卷,心里完全没有底。至于剩下的学科我就完全摆烂了,英语出乎预料的简单,文综一如既往的瞎编。等我出考场时,我彻底麻木了,我感觉不到自己一丝的情绪。

随后的事情我完全不想关心了,连同高考结果也不关心了。然后,是毕业。宿舍里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后面是我妈跟我一起收拾。书,很多都不要了,我妈捡了个箱子装了一些,其他的都不要了。衣服、被子、床单。我们把行李搬到公交车上,汽车驶离站台。

那时是正午,阳光艳烈。学校在车窗中后退,伴随着我整个痛苦的中学生涯被抛诸脑后。我的心中好似茧丝般被抽离,堵塞不通的脑袋突然明朗。我想,再也不会有比此刻更好的时刻了,烦人的过去消失,短得令人难熬的未来我还来不及思考,我像是重获新生般。我感觉自己心中那个孩子终于再次成长,发出婴儿般的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