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在看 vivy 时想到的,也是我看很多人工智能讨论时,经常看到的问题。我们经常在科幻小说中看到那种高智慧的机器人,但这种所谓的机器人,只是被降格的伪人类,是一种文学上的残次意象。我觉得机器人的讨论很大程度上是人类对自身的恐惧,接下来我们细细讲一下。

现代的计算机科学对于人工智能的发展,与科幻小说中的内容是完全不同的。计算机科学中的人工智能本质上是人类脑力劳动高度发展后,所衍生出来的高级生产工具,本质上就是生产力,它是实践的。但科幻小说中的人工智能,完成从生产工具中脱离开来,成为了与人类相同的被造物,换句话说,是上帝与他的人类的关系。在这些小说中,人类检视机器人从而反思自身,就像上帝观察人类从而观察到自身一样。我们不去思考有神论无神论的问题,对于这种内容的批判,可以这么说,作为完善的上帝(人类),为什么要从由他的一部分构成的人类(机器人)身上去获取他自身呢?可一旦人类的以超越上帝,上帝的存在就岌岌可危了。科幻小说的不切实际的一点在于,一旦机器人成为了人的超越,那么人类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机器人存在呢?或者说,人应该出于什么理由,去放弃那种对已超越人类的机器人的超越把握呢?

事实上,我觉得科幻小说中的机器人根本不是机器,本质上是一种被机器化的、降格了的人类,即伪人类。他们是科学意义上被构造的奴隶。伪人类会让我们油然升起一丝对机器人同情,好像机器人确实有自由一样的。但机器人终究还是机器,科幻小说中的伪人类是虚假的,是失去了人类外形的「角色」,人们对伪人类的同情就像奴隶主对奴隶的同情——自我感动,令人作呕。所以说,为什么不直接讨论人类本身呢?非要绕一个弯去惺惺作态的讨论一些很前现代的问题呢?

现在我们谈论机器人人权的时候也有这些问题,就是空中楼阁式的讨论,忽略生产实际。问题是,我们真的需要——且不说能不能实现——一个完全跟人类差不多的机器吗?我们制造这个到底有什么用?即使是现在所追求的通用人工智能,也只是通用的高级生产工具,像干细胞一样具有分化的多样性。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本质上是数学哲学、物理主义对于人类意识结构的证明,而不是一种可以被投入的生产工具的开发,因为唯有被去生产工具化,人工智能人权才能被采纳,否则,这个讨论就是无意义的。但问题就是,人类是否愿意去大量生产一种不能被用作生产工具使用的生产工具呢?矛盾之处在此。

机器人三定律

作为经常在科幻小说中出现的内容,几乎成了机器人小说矛盾的内在核心。

我们先说说机器人三定律,这几乎是机器人小说的标配,它的如下:

第一法则

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坐视人类受到伤害;

第二法则

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命令,除非命令与第一法则发生冲突;

第三法则

在不违背第一或第二法则之下,机器人可以保护自己。

我们可以看到,机器人三定律成立的前提其实是机器人拥有自由意志,但作为脱去了生产工具外壳的生产工具,本质上其实与古代奴隶没有什么区别。即使我们不讲能否实现,就单单把这里的词做个替换,你也会发现其中的其他问题。

第一法则

奴隶不得伤害奴隶主,或坐视奴隶主受到伤害;

第二法则

奴隶必须服从奴隶主的命令,除非命令与第一法则发生冲突;

第三法则

在不违背第一或第二法则之下,奴隶可以保护自己。

问题昭然若揭。这本质上是个非常古旧非常恶心的、针对奴隶的伦理学原则,他披上了机器人的皮显得很「现代」。

而且从法则内部来看,这些法则也是模糊不清,模棱两可的。

这样的机器人三定律,显示出了小资本主义对于生产的不切实际的理解和剥削式的幻想。在这些幻想中,人类的生产力解放,是通过创造一个最低等的被剥削者来实现的,人类通过对被剥削者进行机器化减轻良心上的负担,通过所谓人权的讨论获得同理心上的满足,通过机器人(奴隶学)三定律来达成对被剥削者的彻底压制。所以,科幻小说中的人工智能,或者说是智械危机,本质上是资本主义不切实际的空想社会主义式的幻想罢了。

现实中的智械危机

「智械危机」这个词语在现实中表达的其实是人类将会被机器人替代或复仇,这个本质上是对于科幻小说中的机器人在现实中的延伸,换句话说,是「主奴辩证法」。这里面其实还篏了一层,并不是单纯的主奴辩证法,就是资本家与工人矛盾。

机器人替代人类,就像汽车取代人力车一样,是生产力的正常发展,但机器人替代人类,从而引起人的恐惧,这本质上是由资本主义社会所导致的,就像马克思时代工人砸机器一样,现代人恐惧机器替代人。资本家通过生产工具淘汰工人,从而进一步的剥削工人。资本家并不发展生产工具,他们压榨生产效率,甚至消灭生产者。他们将劳动者为了发展劳动而创造的工具归功于自己,似乎他们是伟大的人,其实他们不是,他们真正阻碍了劳动的发展,他们压榨了劳动者的全部,以至于劳动者无法发展自己的劳动,或者让劳动者完全放弃劳动。这里面有很多经济的内容,不展开来讲了。